店裡有著小溫室,所以對他來說偶爾冒出什麼昆蟲或節肢動物其實都不是什麼大事--只限定在出現的是那些常見的小蟲。
而那隻蜘蛛目測有手掌大小。 業黑最開始只是被一點動靜引起注意,最終他透過花盆間隙看見窩在溫室角落的東西,蜘蛛的單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不曉得是不是同樣在看著他。 那個大小看起來像是生態頻道上才會出現的食鳥蛛,業黑想不起來當時的節目有沒有說到這種蜘蛛對人類的攻擊性,但也不見得就適合冒險。 第一天的時候沒什麼異狀,算是半開放的溫室裡一直都有些小昆蟲,業黑也從來沒有打算要用上什麼驅蟲劑或是捕蟲燈。 蜘蛛似乎仍待在那個角落,業黑差點以為是被花盆堵住了出路。 第二天的時候溫室內的小蟲都少了一些,蜘蛛卻似乎仍待在原地。 「大型蜘蛛的巢箱?」電話那側的聲音難得有些揚起,似乎對於業黑的疑問感到興趣,「要買是沒問題,但我想你那裡自己弄出一個也行。」 底材、遮蔽物,然後用個大收納箱就行了。 「雖然說一般觀賞會用玻璃,不過你好像不太在意。」他列舉了幾項需要的材料,業黑看了一眼店裡,幾乎都有現成的東西可以取用。 「不過真沒想到你會突然問起這些,有什麼新興趣了嗎、小黑?」 「別學那傢伙的語氣。」業黑皺起了眉頭,讓本來就不善的面色更險惡。 「別這麼兇嘛,或是說有一些新消息--」 業黑掛斷了通話。 第四天,業黑發現原本被蚜蟲擠滿的枝椏乾乾淨淨,但這株盆栽在一週前就被他做了隔離措施,有什麼動過了溫室的東西。 他找來了一個大塑膠收納箱,在裡頭鋪了木質墊材、碎了但一直沒丟的花盆,照著網路上能查到的資料做了簡易的蜘蛛巢箱。他盯著地面跟收納箱的高度差,又去搬了一片木板來協架在一邊,雖然不知道有什麼作用。 第五天,蜘蛛出現在巢箱裡,一動也不動地伏在花盆碎片上頭,是隻大型的毛蜘蛛,看上去有著靛藍的色澤。圓圓亮亮的單眼不知道是不是在跟他對看。 第七天,店裡出現了黑色的東西,是有如流動的瀝青,濃稠地爬過台階、流過鋪木的地板,像是一座活體沼澤。 這不是第一次了,業黑裝做什麼都沒看見似地踩過門口的地板,他感覺得到鞋底沾黏上了什麼但不為所動。這通常就是他的做法:視而不見,以往來說都有效。 第十天,黑泥淤積在整個店裡,完完全全地成了沼澤。 他把栽培土堆進鐵架角落,像是投進一灘汙水裡,黑色的東西沾上他的手,有著難以言喻的詭異觸感,像在皮膚上蠕動。業黑仍是當作沒看到,拍灰塵似地將手上的黑泥給打落。 角落的焦油淤積一大片,似乎把巢箱吞沒了。 黑色的東西沿著店裡的裝潢到處蔓延,已經是會從天花板滴下的程度,他盡可能地避開那些東西,不去想沾在工作服上的東西。 那些是不存在的東西。業黑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地想,他關上樓梯的門,像是這樣就能把棲居在店面的東西給隔離一樣。 過幾天就好。他轉動鑰匙,跟以前一樣,過幾天就好。 但夜晚到來的同時,黑色的東西從門縫滲進了二樓,看起來就像淹水成災。 業黑看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過門板的黑泥,那已經是不得不處理的程度、就算放個幾天也不可能會像以前的案例那樣自己離開,這東西就是打定主意要待在這裡。 黑泥開始沿著拼木地板的紋路爬向他,業黑下意識地倒退、直到先撞上牆無路可退。那東西在要爬上他的鞋子前突然凍住了一般,旋即開始後縮、畫面彷彿倒帶的錄像。 最後一點黑泥滑進了門縫,他聽不見門外的聲音,但剛才被淹過的地方已經不見一點痕跡。 門的另一側沒有任何聲響,業黑一直過了很久才去打開門。 在樓梯的底端,站著一個黝黑的青年。 對方望著自己的模樣讓他想起巢箱裡的藍色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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