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那是他流浪到帝都時迎來的第一個春天。
原本稱不上人聲鼎沸的街區開始有了比平常更多些的行人,且大多都是走往同一個方向,他零星地從路人以及店裡客人的口中得知再往郊區走去有棵近百年的櫻樹,每到這個時節花季可比滿城春色。風起時的櫻吹雪更是讓人為之顛狂。 他對那棵老樹有著深刻的印象,那是在他流浪路徑上停頓的地方,那時是下雪的冬季,枯枝堆積著雪塊,路面只有僅僅幾路足跡,隨時都有可能會被突來的冬雪掩蓋。 那時他還沒有名字、也沒有目的地,最開始想要遠離的念頭在漫長的路程以及時間磨去後剩下了困惑,沿途他看著過往的人們,有著遠去的、也有著走在歸途的,而無論是哪一種皆有著自己的終點以及能夠滯留的地方。那麼對於想要成為人類的自己而言何處又是可以讓自己停留的地方。 他還在想著的時候,察覺一股視線,沒有敵意的、僅僅是基於好奇的目光。他迎著方向看去入眼的是深黑樹幹後佇著嬌小的人影、一個人類女孩,但同他以往見過的人類不同的是那是個白色的人類,穿著淺色的外衣,皮膚到頭髮都是快要與周遭同化的白色,只有眼睛近似於清晨透亮的晴空,清澈的露草。 「死者不該停留在這裡的。」他認出女孩已是亡靈,按下了湧上的飢餓感才開口。 「……妖怪先生要吃我嗎?」女孩的眼睛眨了眨,一陣子後才回應。 他還沒開口,就看著那個亡靈露出了笑。 「我還在等人,」已不再是活物的女孩說。「還不能當妖怪先生的食物。」 * 或許是想消磨時間,或是單純好奇亡靈所等待之人,他留了下來。女孩則會教他許多不曾知道的事物或是字詞,就著曾經聽過的零零碎碎拼湊起來、似乎又離人類接近了些許。 降雪的冬天非常慢長,但對他們來說似乎又一點影響也沒有,亡靈和妖似乎就這麼脫離了時間的框格。 在雪停歇後一個放晴的日子,來了一個男人。深色的頭髮摻著一點點雪似的白,面孔很溫和,雖然穿著厚重但看上去身形還是有些單薄。男人的面色看去似乎可以用「病弱」來形容。男人小心翼翼地踩過積雪漸融的土地,來到的他們面前,他靠著妖力隱藏起來,而亡靈毫無所動也無法進入對方的視線,生死之界於人類來說何其明顯。 「來得晚了一點,雪太大了。」男人微微一笑,嗓音略低,隨著寒冷的霧氣一會就散了,男人抬頭看了看堆著雪塊的深色枝椏。 「今年的花說不定會很好看。」男人喃喃自語,說天寒會讓春天的花開得更美。他注意到亡靈靜靜地望著那個人類,似乎想說些甚麼卻又閉口不提,打量完天色的男人又低下頭來,垂下的視線似乎就落在亡靈身上。 「希望那孩子今年會回來,祢也一定還在等吧?」 男人的眼神非常溫柔,就像能看見了佇立在樹前的逝者。 男人在原地待了一陣子,將樹根的積雪移除了一部份,在分岔的樹根凹陷處墊上了一塊手巾,擺上了小巧精緻的人類點心,男人蹲在旁邊雙手合十——祭祀亡者的模樣——離開前仍是往躊躇了一會才轉身走往城鎮的方向。亡靈則是待在枝椏陰影下目送人類漸遠的背影。 「那是……」 「那是我的養父。」亡靈輕聲開口,像是雪花那樣輕。 「我可以請妖怪先生幫一個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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